跳坑说明：此文……应该保证完结。尽量减少连载次数增加字数。

　　设定：生化博士利40×感染实验体艾15。（有偏差请无视）

　　食用说明：

　　涉及人物的OOC

　　涉及异能方面

　　涉及病毒以及科学研究方面的漏洞请无视

　　涉及到任何有违常理的剧情都请无视吧【【【。

　　BUG可能不少……会在以后慢慢补齐的……

　　高亮区：

　　存在一只不秃头的黑化大团长！觉得OOC太可怕的请千万不要继续！作者血量不够承受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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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伴。

　　你要牵紧我的手。

　　伙伴。

　　最后一刻我会看着你。

　　伙伴。

　　把仅剩的那一块和你分享。

　　伙伴。

　　一个死去一个还在活着。

　　——谁是伙伴？

————————————————————————《缄默的夜莺》

　　【eight】

　　“天哪！”

　　佩特拉刚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就忍不住捂嘴尖叫起来。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孩子！”作为组里唯一的女孩子她着实忍耐不下自己的母性光辉，从利威尔将那孩子放下来的那一刻就抓着他不松手。

　　“你看看他的手臂……这么细！他的骨骼看起来至少有十四五岁！可是却还长得像十一二岁那样……”

　　“好了好了，佩特拉。”韩吉无奈的揉了揉脸叹了口气。“你要吓坏他了。”

　　“唔……”佩特拉立刻回过头看向自己身旁的男孩，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佩特拉抓着他的手臂，自己只是捧着那枚蛋壳有些茫然又有些惊惶的看着眼前这些完全陌生的人。

　　利威尔放下水杯从车子旁边走了过来，坐在少年的另一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成功的让那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冲他眨了眨绿色的大眼睛，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冲他笑了，然后张口：

　　“……”

　　没有声音。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互相交换了一个怪异的眼神。

　　利威尔的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再度慢慢皱起痕迹。

　　“你说什么？”

　　少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再度张口无声的说出了一个词语。

　　利威尔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转过头对那些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同事们神情淡然地说道：

　　“艾伦。他叫艾伦。”

　　众人顿了顿，然后恍然大悟的哈哈笑起来。“艾伦是吗？是个好名字呢！艾伦……”

　　佩特拉抓着少年的手臂也笑了起来，“你叫艾伦吗？我是佩特拉，坐在你那边的是利威尔博士，就是他带你离开基地的，你知道的吧？”

　　众人似乎都没有对刚才的那一点点小小的意外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样子来，依然很热情的欢迎了他，并且一一上前做了自我介绍。

　　坐在旁边的利威尔看着少年慢慢放松下来的表情和逐渐展开的笑脸，眸色微微一沉，轻轻起身避开喧闹的众人慢慢走出了房间，却没注意身后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一直跟着他直到门扉闭合。

　　夜色已经再度降临城市，天空上方的星群在基地打开的探照灯的遮掩下显得有些暗淡。黑夜的色彩被稀释的单薄，风里带着浓重的尘土气息，旷野是一片浓重的深色渲染，比那些颜色更深的嶙峋的石块凸起，在这广大的世界之中，他们这一群人的存在看起来渺小的有些可怜。

　　利威尔走下山坡来到平原上，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面对不远处的城市发呆着沉默。

　　韩吉很快跟着他下来，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的侧脸片刻，侧头看向那片城市轻轻叹息。

　　“你在想那孩子的事情还是基地的事情？”

　　“这两者不是一样的吗。”

　　“可你看起来似乎对那个孩子很上心。”韩吉看了他一眼慢慢道。“即便是以前，也没见过你会这么急切的想要救一个实验体。”

　　利威尔听着他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并没有将他看作是实验体。”

　　“他们是这里的市民，是无辜的人。仅此而已。”

　　“哪一个实验体不是无辜的？”韩吉有些可笑的说道。“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躺上那张试验床的人，都是无辜的不是吗？就是你当初，不也是个无辜的——”“不，韩吉。”利威尔突然打断了他。

　　韩吉抿住嘴。

　　利威尔的表情很冷淡也很严肃。他的神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给人的感觉总是这样，冷淡却又严肃，仿佛面临的每一件事都严重的关乎性命一般。

　　“我并不无辜。”利威尔抬头看着他慢慢说道。他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极亮，那种光芒无法形容，却似乎比天空上的星子更加吸引人的注意。

　　“我是自愿参与的。仅仅从‘自愿’这两个字上，我就一点也不无辜。”他的声音在这个季节的夜幕下依然像冰一样冷。“我是为了追求那可能的结果而加入那场实验的，没有任何人逼迫。数百个人，成年人，孩子，男人，女人，我们一起进入了那个地方，但是最终走出来的却只有几个人。”他的面部神经紧绷的厉害，韩吉甚至能看到他隐隐抽动的青筋在跳跃，那是他无法压抑的带着痛苦的感情，以及对于过去的回忆。

　　“或许在那些人眼里，作为实验体的各自特性决定了他们的实验结果是否完美。但是对我来说，每当我扛过一次实验，每当我旁边的那些人因为无法承受而死去，我就觉得我就是那个杀死他们的罪魁祸首。”利威尔看着韩吉认真地说道，“你没有经历过，你不会想象得出来，那些躺在你旁边的床上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在用什么眼神看着你。”

　　“——不甘，愤恨，恐惧……”

　　“他们并非不明白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只是因为有一个活生生的幸存者就在身边，他们无处释放的痛苦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转嫁给幸存的人。”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被那样的眼神所观望的人……又怎么会是无辜的呢。”

　　韩吉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用力的将心中升起的那份怜悯和同情压了下去。

　　他们从来就不需要那样的感情流露，那只会让他们觉得这一切更加悲剧。

　　“而艾伦，那个孩子，还有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他们因为‘被迫’而成为实验体，他们比我们更加值得拯救。”利威尔从石块上跳了下来，沿着原路走上去。

　　“自甘堕落者没有理由被救赎，而无辜者本身的一切就是无辜的。”

　　韩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我还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施我着我主’，你说这就是你为何还会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利威尔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笑着转回头去。

　　“没错，施与我的人当被我供奉，但是我们眼下所面对的这些人，他们还不是信徒。”

　　“我们没有理由剥夺自由者的自由，所以我的理论不适合他们。”

　　“你会怎么做？”

　　“他们在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安居乐业，可是现如今有人对他们做了不好的事情。”利威尔伸手摸了摸别再腰后的枪，风里传来他淡淡的哼笑声。

　　漠然而冷酷。

　　“所有犯了错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这是规则。”

　　“而在这些人身上，带着曾经错误的痕迹，即便我们放纵，这个世界也不会容纳他们。”

　　“既然如此，我又何惧变成刽子手。”利威尔顿了顿对他说道，然后大步走向他们的车子。

　　韩吉脚下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那个背影，然后低下了头。

　　“利维……”他叹了口气，“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你做了错事……至少……”

　　“那个孩子他还没有憎恨你……”

　　【nine】

　　看着佩特拉关闭了手中的平板电脑，利威尔有些困顿的呼了口气，靠向身后的车子靠背。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躺在自己腿上入睡的少年亚麻色的软发，不时低头看一眼他在梦中也显得小心翼翼的脸孔。

　　佩特拉抬头看向他，轻声说道：“我已经把消息传回去了，上面很快会先拨下一部分人来支援我们。至于这孩子的情况，我们可能要等到回去以后进行抽血化验才能了解全部情况。博士，您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手指尖无意间拨弄到少年的脖颈，利威尔将那宽松的试验服的领口往下扯了扯，看着少年后颈上的淤痕淡淡地说。

　　佩特拉点点头准备下车，利威尔却又突然说道：“让韩吉上来，我想起一件事。”

　　她颔首走下车，在另外一辆车上叫起了已经睡下的韩吉，看着他睡眼惺忪的爬上利威尔的车子。

　　“怎么了……？”韩吉打了个哈欠，低头看了眼躺在旁边睡的正香的艾伦，他细瘦的身子在睡梦中蜷成一团，看起来越发单薄的可怜，在入睡时也很认真的将那个脆弱的蛋壳护在怀里。

　　“这孩子……那么喜欢那个蛋……”他看着忍不住嘟哝了一声。

　　利威尔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在意地问道：“我记得你看过关于当初留下来的那些‘反击之翼’的试验资料。”

　　“对，怎么了？”

　　“还记得内容吗？”

　　韩吉瞪他一眼。“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记忆力。过分。”

　　利威尔无辜的偏开头，然后又问道：“那么，你还记得当初那个病毒有什么特性吗？”

　　“AOT3.5？”韩吉蹙了下眉尖。“似乎没什么特性……至少在外表看来没什么。”

　　“那么AOT25和‘泰坦’病毒呢？”

　　“别闹了……”韩吉扶着额头萎靡不振的长叹了一口气。“这个你明明直到的好吗……”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利威尔轻抚着少年的后颈说道。躺在腿上的孩子梦里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轻轻往他身上蹭了蹭。

　　利威尔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韩吉看着他的样子再度叹息，也忍不住放低了声音。“‘泰坦’的病毒会让人的体温上升，感染者看起来就像是高烧不退的病人一样，有些人会在这个阶段死于高温。而撑过去的人随后会感到一种可怕的饥饿感，不管怎么吃都没有办法满足那种感觉，最后那些人几乎都死于胃破裂引发的并症。”

　　“仅仅是这样吗……”利威尔低头看着艾伦低喃道。“我总觉得我们忽略了一些问题。”

　　“你还记得吗，上头曾说这里的病毒感染与‘泰坦’和‘AOT25’有关。现在已经这么久了，你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了吗？”韩吉似乎突然清醒了，坐直了身体看着他说道。“艾伦也是感染者，但是他现在看起来很正常。”

　　“‘泰坦’会让人高烧并且胃破裂，而‘AOT25’几乎就是这种病毒的对应抑制剂。它能降低体温并且压抑人的饥饿感使人们感到饱腹。但是如果单独使用这种‘疫苗’最后的结果就不是因为低温冻死就是被饿死。只有同时感染这两种病毒的感染者才会‘恢复健康’。”

　　这未尝不是一种极为可怕和危险的“健康”。因为没有人知道哪些病毒能够坚持多久。任何一个不平衡都会导致感染者的死亡。

　　“这两种病毒不会让人身体上出现特殊的痕迹。”利威尔轻抚着少年单薄的肩头说道。“如果他们真的是当初那两种病毒的共同感染者，那么如今出现在他们身上的这种痕迹又是什么？”

　　“而且，是什么实验能让这个孩子失去声音……你我在实验区明明听到了其他实验体发出的声音。”

　　“事情没有上面想象猜测的那么简单。”韩吉半垂着眼沉吟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我们必须找到基地里的科研人员，否则这件事根本查不清楚。”

　　“那就明天吧。”利威尔干脆的说道。“明天咱们再去一次。经过了今天这件事我不信他们会就此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也在等着我们。”

　　韩吉闻言轻笑了一声，有些不屑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韩吉下车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车上睡去了。利威尔从车窗里看着韩吉回到车上，身影在浓重的黑暗中变得朦胧。他回过头从车子后方看向城市，探照灯还在无休止的于黑暗中摇晃着，他略带讽刺的笑了笑，扭回头后仰身体靠在了车座上。

　　他无法如睡。

　　此刻他的掌心下有另外一个脆弱的生命正在黑暗的梦境中游弋，而他身上的味道令他难以感到困倦。

　　那种夹杂着刺鼻消毒水味道的各种实验室的气味，哪怕在这个地方经历一百年的风沙吹拂他都不会忘却这味道的真实。

　　利威尔低头看着艾伦乖巧的睡脸，脸上却慢慢浮现出略带痛苦的复杂表情。

　　“蓝色的……”他喃喃轻叹，手指顺着少年的肩膀落在他的手掌上，突出的骨骼几乎要硌痛他的手。

　　“在‘通感’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有色彩的吗？”

　　“是啊。痛苦的灰色，温柔的橙色，愤怒的红色，善良的绿色，恶意的黑色……”

　　“那么我是什么颜色，利维？或者说，我们，是什么颜色？”

　　“……蓝色的。”

　　“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这个颜色……非常冰冷。就像我们所身处的这个地方一样。”

　　其实这就是属于我们这群人的颜色吧。

　　利威尔轻轻垂下了眼眸。腿上的少年动了动脑袋，翻身趴进了他怀里，被小心的护在怀里的白色蛋壳在这小小的翻身举动中从他的白色试验服上面滑落在车座上。

　　利威尔微微一怔，伸手去碰那个蛋壳。

　　但是就在他手指即将碰到那白色的碳酸钙构成物时，突然有一只骨瘦如柴的小手用极快的速度将那个蛋壳勾进了怀里，牢牢地护住。

　　他讶然的看着那个从熟睡中突然醒过来的孩子。他蜷缩着身体，还没有从他身上起来，但是睁大的眼睛正用一种略带敌意和抗拒的眼神看着他。昏暗的车灯照耀下，那双绿色的眼睛散发出鬼魅一样的色彩。

　　利威尔有些怔愣。

　　那一刻他看到那孩子张开了嘴巴，像是要呼喊，又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他最终还是直直看着他然后闭上了嘴巴，将那个蛋壳更紧的往怀里收了收，闭上眼靠着他继续睡了。

　　利威尔一直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就是那短短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这孩子身上的颜色突然改变，突兀的让他难以想象，甚至是在他恢复正常之后很久都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重新注视他很久之后所得到的的结论与之前也没有任何不同，似乎刚才的那一撇仅仅是错觉。

　　可那是多么可怕的错觉？

　　他明明看到了这个孩子身上的颜色……

　　——变成了黑色。

　　【ten】

　　关于第二日的计划，一夜之后利威尔又突然改变了一些决定。

　　“什么？你一个人去？！”韩吉和佩特拉一起趴在车上瞪着眼前的男人。“别开玩笑了！你以为这是游戏吗？稍微一不小心可是要出人命的！”

　　利威尔看着坐在他对面面对他们的大呼小叫无动于衷依然低头静静的和蛋壳玩耍的艾伦，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艾伦抬起头看向他，笑着眯起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利威尔在心里轻轻叹息。“我这么决定自然有我的理由。”

　　“说说看你的理由。”韩吉哼了一声双手叉腰瞪着他。

　　利威尔云淡风轻的从他脸上扫过一眼。“以我本身的能力，安然无恙的进入基地没有问题，但是如果带着你们，我还要分心去照顾你们的情况。”

　　韩吉噎了一下。

　　利威尔看着他交叠双臂翘起脚尖：“你觉得这个理由怎样？”

　　韩吉眨了眨眼睛，愤愤的跺了下脚。“算你狠！”

　　利威尔别过头，对上艾伦看向他的视线，微微柔和了眉眼。“你想说什么？”

　　艾伦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利威尔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略带叹息地问道：“为什么你不说话？是不能，还是不可以？”他想起实验区内那个放置在房间里的透明的牢笼，那到底是为了做什么而设立的一道屏障，为了抵挡眼前这个孩子的什么力量？

　　艾伦无辜的迎着他的目光，眼中一片澄澈坦荡的纯洁。

　　利威尔无奈的放下手站了起来。

　　“佩特拉，你照顾好这个孩子。”他对一旁的助手吩咐道。“有什么问题，时刻通知我。”

　　佩特拉走到艾伦身旁用手臂圈住他，冲他点了点头。

　　韩吉依然在犹豫。“利维……”“你明白我的意思。”利威尔伸手截住他的话头，“那就不要多说。我只是进去找一个知情人问问情况而已，不会走太远。”

　　“那好吧，我等你到晚上。”韩吉低头看了眼手表终于下定决心。“现在是早上七点，如果你下午七点之前回不来，我就带人去找你。”说着他有些不爽的瞪住他：“如果是找一个知情人获取情报的话，应该也用不了太久时间吧？——以你的能力来说？”

　　利威尔暗暗扬了扬眉头，有些无奈的答应了。

　　“好吧，我会尽快赶回来。”

　　众人目送着利威尔的身影跃下山坡，在荒芜凄凉的旷野上如同一抹幽灵的一般飘忽着进入城市的阴影。佩特拉拉着艾伦站在山坡上，目送那个身影消失后叹着气转过头去。

　　艾伦静静的看着她脸上露出的失落神色。

　　佩特拉抬起眼看着他有些感慨的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所以才能这样子满不在乎的呆在这里，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情担忧吗？

　　艾伦将蛋壳护在胸口，听着她的话轻轻眨了眨眼睛。他突然扭头看向远处山脚下城市的方向，似乎还在寻找那个人的渺小身影，他张了张嘴巴，恍惚有些声音在风中飞快的散去了，但是仔细听来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平原旷野上从不停止的风声呼啸。

　　All the king's horse And all the king's men…

　　Couldn't put Humpty Dumpty together again…

　　因为之前的缘故，利威尔特地问清了另外一个进入基地的通道的入口的位置，放弃了之前教堂里的那个暗门。

　　想来他们之前在那里所做的一切，也足够基地的人将那个地方包围的水泄不通了。

　　依靠“通感”可怕的洞察力和预见力，他的每一发子弹都能绝对准确无误的正中目标，以及杀死那个时刻带给他他最紧急威胁的人。

　　虽然做完这一切非常简单，但是在利威尔眼里，眼前这个城市，或者说是这个基地的戒备依然有些松懈的超乎想象了。这令他不由得怀疑这个地方的主人是否有什么阴谋正在等待着他。

　　破坏门锁进入基地，与教堂的通道联通的地方并不同，这里似乎里基地的中心更近一些。层层叠叠蜿蜒的走廊如同迷宫一般环绕，毫无二致的建筑设计在冰冷的银灰白色之中令人感到无比的压抑和窒息。一路上都很安静，没有任何人的踪迹，诡异的气氛时刻充满角落，好像下一刻就会突然有什么东西出现在眼前一般。

　　利威尔换下已经使用过两次的弹匣，将手枪紧紧握在手上，沿着走廊边缘向前走去。偶尔他会看向设置在走廊拐角处或者正中间天花板缝隙间的摄像头，伴随他的动作而左右摆动的摄像仪器始终在工作中，只是这个时候正在屏幕那头盯着他的人又是谁？

　　当时间在这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气氛中一分一秒过去，利威尔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而那种感觉在他走到一间大厅里的时候一下子放大了无数倍。

　　设置在大厅天花板上的扩音器“兹兹啦啦”的发出调试的声响，利威尔的脚步一顿，身体自然而然的进入了戒备的紧绷状态。

　　那种电波的声音没有持续太久就恢复了正常，然后从喇叭里传来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声线，沉稳而厚重，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桀骜。

　　“利维，真是好久不见了。”

　　利威尔的脸色倏地变了。

　　从他的儿童时代直到现如今的成人世界，他始终无法忘记的是曾经那件苍白的房间里和他并排躺在冰冷的试验床上的伙伴们。

　　他们曾经一同度过了一段并不美好也并不漫长的时光，但是每一个能够活下来的人无疑不都把对方当做最亲密的伙伴和亲人看待。

　　虽然那些人里最后剩下来的也是寥寥无几。

　　利威尔一直难以忘却那个时候和他一起度过了很长很长一段试验阶段的一位伙伴和挚友，不，那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虽然最后他也没有熬过再下一次的实验，从此消失在了那个冰冷的世界之中。

　　埃尔文•史密斯。

　　那个时候他们共同分享着“史密斯”的姓氏，似乎这样就能把彼此之间那薄弱的连生命都无法牵绊的缘分紧紧的绑在一起。

　　虽然在知道那个人也抗不过更进一步的实验而遭遇不幸之后他几乎也放弃了自己的坚持，但是命运偏偏选中了他作为那个最不幸的幸运者，让他带着无以复加的痛苦活了下来。

　　而那个人离去前的眼神和声音则成为了他永远的噩梦一般的回忆。

　　——可是此刻？

　　哪怕时隔十几年几十年，哪怕没有看到面容仅仅是通过电波传达而来的声音，他也依然能够清晰准确的辨认出这个声音到底属于谁。

　　利威尔抬起头神色隐忍而复杂的看着头顶的扩音器以及它旁边的监视器，光芒跃动的眼底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色彩。

　　“埃尔……文。”就连他的声音此刻也忍不住低哑了下去。

　　一声淡淡的笑音从头顶落下来。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是谁……利维。”

　　当然了。利威尔忍不住在心中回应道。因为你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起来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那是因为那种病毒永远的改变了他的基因，让他几乎无法再生长下去，这就是获得力量的代价……

　　“但是，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已经变得……非常、非常、的……”

　　“——强大。”

　　利威尔猛地抬头看向正对着他的摄像头。不知为什么，或许是本能的影响，他总觉得，从扩音器里传来的他的故人的声音其实并没有太过友好。

　　——不过这是当然的了。

　　眼下他们所在的地方，可是那个“基地”啊。

　　一个能够把自己的声音扩散到整个基地里的人……

　　似乎怎么样看起来都不是和他一路的人呢。

　　利威尔的心迅速变回了一滩死水，他眼中的色彩也随之暗淡下去，重新变得冷漠起来。

　　“你在哪里，埃尔文？”

　　“让我们面对面的见一次吧。”他用力的握了握手里的枪，然后将它慢慢地别在了后腰上。

　　“这么多年了，相信你也很想和我叙叙旧。”

　　“哦，当然。”埃尔文带着笑声的声音从高处轻盈的落在地上，弹跳起来，似乎带着非常多的愉悦和期待。

　　“我很想你，利维。——那么，来找我吧？相信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伴随着他最后的话语出现的是那份利威尔一直都感觉得到的违和感。

　　他在镜头下方快速的点了下头，干脆的答应了。

　　“好。”

　　然后他朝着一条路迅速的跑了过去，没有任何犹豫的。

　　“埃尔文，希望在我找到你的时候，你会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

　　埃尔文的笑声在身后不停的扬起落下复又溅开，如同从高处坠落的水花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发出震人心魄的颤动。

　　“我会的，利维。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而我想要的东西……”

　　“也希望你带来给我了。”

　　【eleven】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去。

　　在这样空旷的平原之上，太阳似乎落下来的要比以往看到的更早一些。

　　韩吉坐在车顶上眺望着远处的城市，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坐在下面的佩特拉正拉着艾伦想方设法的让他多吃些东西进去，那孩子看着太瘦弱了，似乎稍微大一些的风就能够吹断他的骨头。这令人感到担忧。

　　但是艾伦的情绪似乎在利威尔离开后不久就突然变得低落下去。他只是捧着手里的蛋壳，用一种带着忧虑和难过的眼神看着上面的纹路。

　　佩特拉偶尔实在忍不住想要让他松开那个蛋壳，但是每当那个时候少年的状态就会变得非常激烈，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带着杀意的仇恨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她看，直到把她吓退为止。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不管做什么这个孩子都不会在意。

　　佩特拉忍不住忧虑的摸着他的脑袋叹息。

　　“为什么你不愿意说话呢？我们都非常担心你啊……博士也是……他一直很想听你告诉他一些关于这里和你们自己的事情……”

　　艾伦低着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蛋壳上的细碎的黑色纹路，被柔软的亚麻色头发覆盖掩饰下的绿色眼睛里慢慢呈现出一种忧郁的水光，如同湖面上的波纹一般一层层的向外泛滥开去。

　　最终静止无息。

　　利威尔轻声喘息着在一扇大门前停了下来。

　　推门之前他再度用手摸了摸别在腰后的手枪，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埃尔文。”

　　那是一件很宽敞的大厅，像是一个小礼堂。正中央的半圆形台阶上放着一条长桌，桌子上有显示屏，而此刻一把高背椅子正以背对他的方向面对着后方的落地窗放置着。阳光从窗口外面肆意倾泻下来，在地面上留下破碎的影子，被抽拉成扭曲的形状。

　　几乎是在他踏进门之后的同一时刻，那把椅子轻巧的转了过来面向了他。

　　而同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绝对不会陌生但也变得不太令人感到熟悉的脸孔。

　　似乎是那一刻晃动的阳光有些刺眼，利威尔微微眯了眯眼睛，唇间溢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果然是你，埃尔文。”

　　椅子的主人埃尔文•史密斯对他的感慨露出了一个淡淡的优雅的微笑作为回应。

　　“时隔二十几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利维。”

　　利威尔轻轻点了点头。“是很久了。久的从我离开那里以后给你专门建起的墓碑上的字如今都看不太清楚了。”

　　埃尔文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也觉得我死了？”

　　利威尔侧头避开那一刻他看过来的眼神，淡淡地说：“不是我觉得你死了，而是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你‘死了’。”

　　在那一次的实验中，埃尔文发生了极为严重的排斥反应，最后陷入了休克之中。实验室的人员努力抢救了大半天也没有任何结果，最终只能报告说明他已经死亡。

　　那个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至今对那没有任何起伏的心电图仪上的图案和声音还依然记忆犹新。

　　埃尔文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感到很愉悦。

　　“哦，是的，我死了。”他随意的摊了摊手臂。“但是我现在还在这里，利维。”他冲他勾起嘴角，明亮的金色短发和蓝色的眼睛在背光下显得格外闪亮而令人瞩目。

　　“现在我们都还活着，利维。”他笑意盈盈地对他说道。“你不觉得这是个奇迹吗？”

　　利威尔的脸色显得很冷淡。

　　“我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奇迹，埃尔文。”他快速的皱了下眉头显露出一丝烦躁的情绪来。“我来这里是为了我想要的答案，埃尔文。关于你为何能够死里逃生——或者说是死而复生，我觉得我在听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后我自会明白的。”

　　“唔，你没有以前让人喜欢了，利维。”埃尔文感慨着说道，言语间似乎颇为失望。“以前我们的关系明明非常要好。”

　　利威尔忍了很久才没有把想要说的话直接说出来给他听。

　　如果他们不是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见面，如果他们见面的状况不是这么奇怪的话，或许他也很高兴与自己的故人来一个亲密的拥抱，再花很久的时间去畅谈彼此心中的记挂。

　　但是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

　　“告诉我，埃尔文。”利威尔用力的拧了下眉头之后大声说道，“这个基地到底是在做什么，你们对那些市民到底做了什么实验？”

　　他的话音落下后，埃尔文正非常吃惊的看着他。

　　“哦……你问我这个，利维。”他呐呐地说道，“你竟然问我这样的问题……”他的表情动作各种充满了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为什么你不知道？”他轻拍了下桌子。“我一直以为以你的洞察力你会立刻发现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利威尔不耐烦的瞪着他，“可现在我让你失望了不是吗？那么就直接些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埃尔文？！”

　　埃尔文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他放松下来瘫回椅子里，面部表情松弛下来，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

　　“哦……利维，利维。”

　　“你明明都看了那么久了。我还特地让你带回了那个孩子！”他有些可笑的咧开嘴巴，伸手在半空中比划着说道：“你难道没发现？你真的没发现？后颈，后颈！”

　　他扶着桌子大笑起来。

　　“你忘记了吗，忘记了吗，利维，我的朋友？”

　　“当初我们进入那个实验室，作为第一批接受‘AOT3.5’制剂的实验样本，就是在后颈处注射的那种病毒！”

　　埃尔文的笑声一圈圈剥落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礼堂中，利威尔站在中央看着他，脸色有些发白，但却没有多少意料之外的表情。

　　——其实他也一直都心存怀疑的不是吗。

　　“啊……果然是这样。”沉寂许久，利威尔有些疲倦的吐出话语来。“虽然我一直不想要往这方面想，但是你做的太直接了，埃尔文，我哪怕不愿想，都只能想到这方面。”

　　顿了顿，他抽了下脸，闪过一个有些痛苦的表情。

　　“为什么，埃尔文？”他低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那些人……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不是吗！”

　　身负“泰坦”和“AOT25”的双重病毒，好不容易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上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平衡点而得以苟延残喘的他们，为什么还要接受那种痛苦的实验？

　　而且——

　　“‘反击之翼’计划终止后所有的病毒样本都已经被我们清理干净了，你从哪里获得的额外的样本，埃尔文！？”

　　超过七点了。

　　韩吉拧紧了眉头看着手里完全没有一丝反应的通讯器。一旁佩特拉的表情已经变得不再淡定。

　　“没有信号……”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进入了屏蔽区……”

　　“那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韩吉咬牙。扔下手里没有动静的通讯器翻出了放在车座下面的手枪。

　　“您要干什么！”佩特拉立刻按住他的手。“您现在不能进去！博士没有消息，您就这样贸然闯进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是看不到那个家伙没事我觉得更危险！”韩吉怒吼道，“从大半天都过去了，到底是审问哪一个研究人员能用得上大半天！更何况利维还有那样的能力！”

　　“但是这至少说明博士还是安全的！”佩特拉用力的按住想要挣扎的他大声道。“他从来不会贸然把自己置入危险的不可回头的境地！如今他没有消息，证明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请您冷静些，韩吉博士！”

　　“该死的！”韩吉恨恨地瞪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愤怒的摔下了枪放弃了想要冲进城里的想法。

　　坐在外面石头上的艾伦看着他们的举动，过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了过去。

　　“艾伦？你怎么了？”佩特拉回头看到少年的身影靠近，立刻露出温柔的笑脸迎上前去。

　　艾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韩吉，脸上犹豫的色彩一闪而过，然后轻轻张口做出口型。

　　韩吉和佩特拉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他在说些什么。

　　「博士……没事……」

　　韩吉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他没事？”

　　艾伦迟疑了一下，手臂有些用力的抱住怀里的蛋壳，看起来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的样子。

　　佩特拉立刻推开韩吉伸手抱住他温声安慰道：“不要怕，艾伦，韩吉博士并不是在凶你。”

　　艾伦摇了摇头。他似乎在想办法找一些比较简单直白的方式来向他们传递一些什么信息，但是不过看起来他似乎对于自己要传递的内容还有些不确定和茫然。

　　让时刻跟着他看着他的口型的韩吉和佩特拉也感觉有些累。

　　「……博士……不一样……他……知道？……不是……他……我们……一样……不……」

　　艾伦到最后已经焦躁起来，他用力的摇摇头露出烦躁不适的表情，苦着脸抱着怀里的蛋壳低头埋进了佩特拉颈间。

　　“……算啦算啦。”佩特拉摸摸他的头发轻叹道。“我们知道你也是在安慰我们，没关系的，博士很强，我们明白。”

　　艾伦嘟哝着嘴巴喃喃说着什么，却没有让他们看到。

　　韩吉看了他们一会儿也转过头去，目光落在城市之中那冰冷的山峰上，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冷凝。

　　“如果天亮之前他还没回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去找他了，佩特拉……艾伦。”

　　艾伦闻言从佩特拉颈间抬起头来，看了他一会儿慢慢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韩吉回头看着他一愣。

　　少年眨了眨眼。

　　韩吉有些想笑。“你想跟着我？”

　　少年点了点头。

　　韩吉摇头。“不行。我可没有利维的那个本事，能带着你在那种戒备森严的地方自由来去。”

　　少年抿着嘴角露出严肃的表情摇了摇头，然后神情坚定的抓着他的衣角，大有他不答应就不放开的架势。

　　韩吉为难的看了眼佩特拉。

　　佩特拉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那就让他跟着吧。”

　　韩吉嘴角一抽。“别开玩笑了，佩特拉。利维好不容易把他从那个地方带出来，你现在又让我把他带回去？”如果他不小心把人又丢回去了，利维回来会不会用枪把他打成马蜂窝？

　　佩特拉轻轻笑了笑，伸手抚过艾伦的发顶。

　　“没关系的，韩吉博士，就带这孩子去吧。”说着她看着少年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了然而又深远的神情。

　　“我总觉得……如果这个孩子在的话，博士他……”

　　“就会变得很平静的样子……”

　　韩吉看着她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他慢慢抬眼看向那个还抓着他衣角不放的执着的孩子。

　　他正用一双大大的绿色眼睛静静的看着他，眼睛里清澈的没有任何无垢，似乎也没有任何世界。

　　却又偏偏，好像已经什么都看到过了一般。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