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歌南。

【进巨‖利艾利】群山与薄霭。

开头文艺却被我写逗比了的倒霉文。

本来想写个文艺的不失致郁感的圆满的故事,不知道为何变成了这样……

作者不是画画的一切都是胡诌的不要考据我啊。

这其实是毒舌和笨蛋的故事吧。……?

利威尔很欠揍请和我一起扔他一脸画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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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的味道很重,刚下过雨,土壤在蓬松的呼吸,树叶卷起了一滴露水,“噗通”一声砸下去。

  天是灰蓝色的。

  我用十五分钟画了一张风景速写,铅笔芯断了,我没有带小刀。

  长椅还是湿的,浸透了我垫在身下的外套,这个季节并不冷,贴着皮肤只是有些凉。

  从树梢上落下来的水珠掉在了画板上,在我的画纸上拉开长长的一条。

  曾有一个人说我的素描画得很真,油画现实感很强,水墨画和水彩画却一塌糊涂。

  他是这么说的:

  “艾伦,你缺乏想象力。你知道什么是想象力吗?如果你不知道的话,那么你永远就只能做一个写实派的画家,而不是一个成功的画家。”

  想象力。

  譬如隔壁幼儿园的小孩们说的那样,太阳像个蛋黄,云朵像棉花糖,杨桃看起来像个星星,一个梯形和一个三角形可以组成一个帆船?

  那么或许他是对的,我没有想象力。

  这对我来说真是一件遗憾的事,啊?


  一周以后会有一个画家在这里办画展。画家协会的人特地送了门票给我,还附赠一份宣传折页。

  我还没看那个,不过宣传标题我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了。

  ——梦境般的作画者,用旋律来涂抹色彩的画家。

  是个和我截然相反的画家。

  这让我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在大学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选修了色彩美学这门课,教授是曾经名噪一时的街头画家,最擅长的就是运用各种彩色喷漆来糟蹋别人家的外墙。

  那个时候他在课上也提出过“如旋律般的上色”,他认为色彩、绘画都是一件自由的事,“FERRDOM!”——他几乎每堂课上都要这么魔性的举臂高呼一次。

  然后课堂练习时间我几乎每次都要被他劈头盖脸的骂一顿。

  “艾伦同学,你知道什么是流畅自然吗?你不觉得你的线条太生硬了吗?你觉得这种上色真的有美感吗?!”

  我不知道,于是第二年我果断的放弃了这门选修课。

  然后某次校内的比赛我得了个名次,作品被挂在艺术学院的走廊上,偶尔有几次碰到那位教授,看到我的作品都一直在摇头叹气。

  那个比赛我得了三等奖,和二等奖差九分,原因在于作为评委之一的那位教授给我打了一分。——零分不允许,最低一分。

  “看你的作品就像看照片一样,那我还不如去看照片。”教授如此道。

  这对我来说是件屈辱的事情,但是更令我屈辱的事是我无法反驳他。

  写实有什么不好的,这也是一种风格不是吗,啊?


  画家有点出乎我意料,因为我们是一所大学的,他还算是我名义上的学长。

  不过我在校的时候他已经毕业了,以及他不是艺术系的,他是理工系的。

  画图纸的男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浪漫主义的画家,这个世界上还真是无奇不有。

  画展当天,我看到了那个被评论家称为“梦幻的色彩演绎者”的男人,我的学长,利威尔。

  一个看起来冷漠又古板的男人。

  他身上没有一点身为艺术家的特征,穿着西服打着领带拿着个包,明明就是上班族的打扮。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点胡茬都没有,手指干净修长,眼神带了点桀骜不驯的睥睨,像个坐在公司指点江山的老板。

  他站在一幅画旁边,画是极美的画,人也是俊朗的人,但是极端般的两种氛围让人只觉得有点难以招架。

  我忍不住想知道这个男人在作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不过因为我缺乏想象力,所以我想不出来。

  作为一个走实际路线的人,我想不出来索性放弃思考,直接走上去问他。

  “你好,利威尔先生。”

  “你好。”利威尔冲我微微点了点头,礼貌又冷淡。

  “我想问你个问题。”

  “请讲。”

  “你画画的时候,也是这么的严肃和端正吗?”

  他似乎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恍然般的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点了下头。随机他的表情恢复冷淡,保持着他的矜持和优雅地对我说道:“我画的内容和我平日的为人习惯并没有什么冲突。”

  “可你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浪漫的人。”

  “浪漫是一种心态。”利威尔淡定地转过头指了指他的画。“作画是我表现心灵的一种方法。在我看来,心灵和肉体是两种独立的存在,他们并不互相干涉。”

  “这听起来有点像精神分裂。恕我冒昧。”

  “你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利威尔的眼睛从我的脸上落到我的手上,然后又回到原位。“你看起来也像是一个画家。”

  “哦,是的。”我把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调整了一下站姿,然后伸出手。“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艾伦,艾伦·耶格尔,是一个写实派画家。”

  “利威尔·阿克曼。”他的手与我简单的握了一下就收了回去。“我听说过你,耶格尔先生。”

  我忍不住挑了下眉头。

  “画画就像拍照一样的画家。”利威尔淡然的语气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我前一段时间回到母校参与课程报告的时候还看到了你在艺术大楼走廊里的作品。”

  “哦……是么。”

  “很不错的作品。”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空中划出一个柔软圆滑的弧度,轻而快的带开一片阴影在瞳孔上掠过。

  那个动作意外的美丽的惊心动魄。

  “谢谢夸奖。”

  “其实做画家有点委屈你的才华。”利威尔突然说。“或许你做个雕刻家应该很厉害。”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却突然极快的弯了下嘴角笑了一下。

  “当然,偶尔还是有些雕塑需要点浪漫主义的。”

  不好意思,我突然讨厌起这位学长来了。


  这两天我心情不太好,决定暂时放弃作画出去散散心。

  结果到了邻省的时候,又刚好碰上利威尔的巡回画展到那边。

  因为都在一个艺术馆,所以我又和那位嘴巴有点毒的学长碰上了。

  这次还是一样,看到了像是过来上班一样的阿克曼先生。

  “又见面了,耶格尔先生。”

  “真巧,阿克曼先生。”

  “画展就要结束了,是否介意和我一起去喝杯咖啡?”没想到他突然开口邀请。“顺便聊聊绘画什么的。”

  虽然和他喝咖啡有点拘束,但是他补充的那句话真是对我胃口。

  所以我没有考虑的就答应了。

  “好啊,我很荣幸。”

  我们去艺术馆对面的咖啡厅点了咖啡,坐在靠窗的雅座里相顾无言。

  “对了……看到阿克曼先生的画,让我想起了我大学时代某个选修课的教授……”

  “是风格相似吗?”

  “并不是这样。”我捧着咖啡杯暖着手心,侧头去看玻璃窗外面的花圃。“你们的理论很相似。”

  “这没什么奇怪的。”利威尔淡然地啜了一口咖啡。“如果是同样的流派,那么理论多少都有相似之处。”

  “不过为人却天差地别……”我低声嘟哝了一句。那位教授的形象一看就是一个艺术家,不过眼前这位……

  “看人只看表面,太肤浅了。”他毫不客气地指责。

  我果然开始后悔和他一起喝咖啡了。

  “那可真是对不起啊……我就是这么一个表面的没有内涵的人。”我没好气地说。

  “所以你的画永远没有风格。”没想到他竟然接着我的话继续吐槽起来了。“看起来就跟把景物印在纸上一样。说实话,把你的画比作照片都有些赞扬了,好的照片也可是充满感情的,你的画可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觉得他都应该谢谢我的教养了,否则我一定会把咖啡泼到他的脸上去。

  “很遗憾我就是这么一个失败的画家。”我放下咖啡杯拿起包准备离开这个令人不爽的地方。“和你们相比我确实差得远了,但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今天谢谢款待了,告辞。”

  “我听他们说你的家庭和童年都过的挺幸福的。”他倒是压根不理我,放下咖啡杯手肘撑着桌子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能说说你是怎么在这么一个环境里把自己变得这么死气沉沉的吗?”

  我踏出去的脚又忍不住停了下来。

  “正如你说的,我的童年和我的家庭都很圆满幸福,我的生活也一向顺风顺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改变我的大事件。”

  “那么为什么你的画如此无趣?”他还真是毫不委婉。“看着就让人高兴不起来的画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只是没有您这样的想象力和浪漫之心而已!”我忍不住扭回头瞪他。“既然不喜欢您大可以不要看,反正我也没开什么画展办什么巡演来污染您的眼睛!”

  他好像自动过滤了我的所有话语,依然淡定的看着我。“我说,过两天我们要去爬山写生,你要去吗?”

  这是什么神转折?

  我还在茫然发呆,他却好像决定好了一样的点点头站了起来。“那就这么定了吧。后天艺术馆门口见。”

  说完他比我更干脆地留下一张钞票放在桌上然后提着包扬长而去。

  这种憋闷感简直要让我吐出一口血来。

  什么人啊这是?!


  之后的两天我一直在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去,但是真的到那天了我还是一大早就站在了艺术馆门口的台阶上。自主自觉以及内心的兴致高昂之情令我自己都不忍直视。

  利威尔和他的同伴们过来的时候我可以准确的捕捉到他眼中那抹闪光。

  看来他也认准了我一定会在一通否定之后依然乖乖跟过来的。

  同行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扎着马尾戴眼镜的小姐,背着一个大包,脖子上挂着相机,是个摄影师,叫韩吉。

  还有一个看起来像外国人的金发男人,气质很优雅,自我介绍是利威尔的经纪人,名叫埃尔文。

  利威尔总算换了一身休闲装,但是依然看起来严肃端正的不行,好像我们不是要去爬山游玩,而是要去比赛一样。

  一行人里好像只有我和韩吉小姐看起来比较符合自身的定位。

  “这两天天气很好,最适合爬山写生和拍照了!”韩吉小姐吹了声口哨欢呼道。“埃尔文,准备便当了吗,这个天气一定要在外野餐才对!”

  “放心吧,不会忘记的。”埃尔文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包,然后冲我很友好地笑了一下。“你有准备便当吗?没有的话我这里刚好多准备了一份。”

  “哦……谢谢。”我有些尴尬。“我不是很经常……出去玩,所以,不太懂这些……”

  “所以你到现在都没什么进步。”走在最前方的利威尔突然回头说了一句。

  我不由得有些绝望地想,这个男人到底是太自来熟了还是见我太不顺眼了呢……

  上山的中途,韩吉小姐跑到了我旁边。他们看起来都很习惯这种事,但是对我来说还是很勉强,总是落在最后。不过幸好利威尔没有对这件事再说什么,否则我或许真的会甩手回家去。

  他说话实在是太不给人面子了,虽然我不是什么好面子的人,但是也不想被他骂上一路。

  “艾伦的体力不行哦~”韩吉小姐揶揄道。“看来平时不怎么出门吧?”

  “不……出门还是有的,不过没有专门这样的出来玩过……”

  “怪不得很少在你的作品里看到大风景呢。”韩吉小姐恍然大悟。“总是一些城市或者是人之类的。”

  “韩吉小姐……也看了我的画吗?”

  “啊,利威尔回来和我们说起你,就让埃尔文找了你的作品出来看。”韩吉小姐笑的没心没肺的。“画的真好啊……和真的简直一模一样,比我的照片看起来还真咧。”

  她是在夸奖我。我按了按胸口,平息心中那种郁闷的怒火。

  和利威尔说过几句话——或者说是被他说了几句话之后,我听别人对我的夸赞都觉得像是讽刺。

  “啊……谢谢。”

  “所以我很期待你今天的作品哦。”她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山上的风景很棒的。”

  “我会努力的。”我笑了笑。

  并不是什么很高的山,中午赶在天完全热起来的时候就爬到了山顶,不过正午的光线太强烈,不适合拍照也不适合写生,大家决定先吃过午饭休息片刻再说。

  埃尔文在一棵树下忙着铺餐布和摆放食盒,我把画板放到一棵树的树杈上,上前帮忙。

  “这里的风景还不错吧。”

  “恩,很漂亮。”我真心夸赞道。

  “每次到这里来我和利威尔都会过来爬山。”埃尔文微笑道。“他说这个地方总是能给他无数的灵感。”

  灵感。我有些茫然的扭头去看正在山顶上走来走去的利威尔,他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的冷淡,但是眉目之间或许是因为光线的问题而显得柔和了许多,眼神很朦胧。

  埃尔文也和我一起看着他。他感慨地出声:“利威尔以前也是个挺古板的人,他是理工科出身,画工程图之类的不在话下,但是画画这种事情我们谁都不相信他能行。不过真令人惊讶,他现在竟然已经是著名的画家了呢。”

  “他有什么特别的际遇吗?”我忍不住问。按照埃尔文所说,利威尔原来也是个没有什么艺术美感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变得这么……浪漫?

  “那有什么际遇。”埃尔文笑了起来,“如果真要说起来,就是又一次我们爬山的时候刚好赶上雷雨,那家伙看过天上的闪电之后突然就改变原来的想法了。你知道我有多惊讶吗,一个理工男竟然对我说了一句‘闪电真漂亮’……他以前可是只会说‘闪电是云与云之间、云与地之间或者云体内各部位之间的强烈放电现象’的死板男人啊!”

  我有点茫然的仰起头看了眼今天的天空。天气太好了,一点都不像是会有雷雨的样子。

  至于让我和埃尔文都很迷惑的为什么一个理工科的学术型男人会突然变得浪漫起来的问题,大概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吧。

  便当都是现成的,拿出来就可以吃了。保温饭盒还没有丧失温度,现在吃起来正好。

  我正在咀嚼一个饭团,喝着果汁的利威尔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说:“一会儿就画对面的山吧。”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对面。从我们所在的这个山顶往对面看去是一片连绵的山谷,因为天气很好,光线明亮,那边的风景也显得格外清晰自然,没有丝毫的遮挡,彼此之间的距离似乎也被拉近了,伸手就可以触及一般。

  这种景色我以前很少遇见,心中欢喜,便点了点头。“好的。”

  之后继续吃午餐,韩吉小姐是个喜欢热闹本身也很热闹的人,幸亏有她在我们这三个男人才不至于冷场。

  午餐之后埃尔文负责收拾东西,我从树枝上取下自己的画板,开始找一个视野好的地方准备画画,韩吉小姐早就支好了三脚架,不过她更喜欢举着相机到处跑,很快就不见人影了。利威尔还站在石头上看风景,完全没有要画画的意思。

  我收回视线从包里取出笔刷和颜料,找了块比较平坦的石头当凳子,看着对面的山谷开始动笔。

  虽然是第一次画这种风景,但是和以前的绘画过程也没什么不同,反而因为用色比较少更加简单,很快就能完成。

  等我把笔刷泡进水杯里的时候,一抬头就感觉到身后站了个人。

  “啧啧。”利威尔看着我的画毫不掩饰脸上的表情,一副惋惜样子的摇了摇头。

  我按耐住心中的不悦问道:“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画的不错。”利威尔笑了一声。不过在我看来他的笑声里还是嘲讽的味道重一些。

  我突然觉得有些颓废。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画的和照片一样了,但是这就是我的画,我也只能画出这样的画来,我不懂你们的浪漫主义你们的灵感你们的‘自由’,但也请你不要妨碍我好吗?”

  “别误会。”他双手抱胸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对你的‘风格’你的写实主义一点干涉的兴趣也没有。我只是很好奇而已。”

  “好奇什么。”

  “你在画画的时候,脑子里就没有点其他的东西?”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难道就只有眼前的景象?”

  “我需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我深吸了一口气慢吞吞地问。“既然要画山,我当然就只会想到山了。”

  他似乎是被我说的有点哑然,扭头看了看一旁边的埃尔文,眨了眨眼睛,然后有些感慨的笑了。

  “我以前还真没办法想象没有想象力的人的脑子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我大概理解了……你就是那种看到什么就是什么的人吧?”

  我闷闷的扭过头去看山。“这种人又怎么了。”

  “没什么。”他又笑了一声,不过因为里面没什么恶意所以我没回头瞪他。

  “那,如果我说我想让你在山上画个亭子,你会画吗?”他伸手拉拉我的肩膀。

  我回头看他。“什么亭子?八角亭还是六角亭?”

  利威尔眯了下眼睛。“随便,你给我画个亭子就行。”

  我瞬间觉得压力很大。

  对面的山上并没有亭子,然后此刻这个人要求我画一个连他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亭子出来,我觉得我要疯了。

  “我画不出来——”我捏紧了画板。

  利威尔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为什么画不出来?你画过亭子的吧?”

  “可是这里没有亭子——”“你既然画过为什么不能把以前的亭子画到这里来?”他打断了我。

  我放下画板站了起来。“抱歉——”“那些东西并不会破坏什么。”他一如既往的根本不听我的话自顾自的把他的声音灌进我的脑子里。“那只是画而已,并不是说你的画改变了你笔下的那些东西就会改变。”利威尔认真地说。

  我握着拳头低头不语。

  他索性拿起了我的画板从水杯里抽出了画刷,沾了沾颜料在画布上抹了两下。

  “现在,画个亭子给我。”他把画板举到我眼前。

  我看到他用稀释的白色颜料在我的山谷上涂出一片朦胧的雾霭,青山掩云,一切痕迹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苦恼的看着画板。直到利威尔把笔刷强硬的塞进我的手里。

  “如果你不画的话,我们今天就不用下山了。”他说完干脆的走掉了,留下我一个人拿着画刷对着画板发愣。

  我从来没有画过这样的风景……而现在利威尔让我在这样的画上加上一个现在的场景里完全没有的东西,且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画,我甚至把握不好它们之间的比例关系。

  最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它的,我拼命回想脑子里曾经见过的场景,然后在那个被利威尔做了改动的山谷外面画了个框,然后把剩下的空白处填补上了我曾经在公园里见过的亭子内部的样子。

  看着完成品我有一种撕纸的冲动。画的不知所云,而且还非常没有道理——谁会在亭子里挂一幅画!

  我把画板扔在草地上,一眼都不想看。

  利威尔走过来捡起画板看了眼,挑眉。“画的挺好的。”

  “请不要再嘲笑我了。”我躺在石头上没好气地说。

  “虽然不太科学……但是挺有意思。”利威尔突然笑了起来,拉着埃尔文和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韩吉一起开始“欣赏”。“我从来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画……”

  “唉……”韩吉也感叹了一声。“是咧,如果是你的话你只会在山上画个亭子吧?”

  “因为一般人都只会想到那个啊。”利威尔说,“因为谁会在亭子里挂一幅画啊。”

  “挺标新立异的嘛小子!”韩吉冲上来重重的拍了我一下。

  “咳咳!——”我立刻坐起来躲开她的手。“我只是……不知道山上的亭子是什么样子而已……我又没见过。”我低声嘟嚷。

  “没想象力真可怕。”利威尔继续打击我。

  “但我不是画了吗!”我恼怒地瞪他。“你让我画一个亭子,我画了吧!”

  “啊,这倒是。”他晃了晃画板。“证明你还不是无药可救。”

  我又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忍不住说道:“说今天是来写生的,那你的画呢……”

  他斜眼看了我一眼。

  我压抑着别过脸的冲动继续瞪他。

  他扬了扬眉头,把我的画换到新画纸后面,然后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画刷。

  我立刻跳下石头凑到他的旁边。他的作品看了不少,可是看他作画可是第一次。

  他面对画纸的表情依然严肃的一塌糊涂,目光偶尔在对面的山谷和画纸上交替。

  但是等他开始动笔的时候,他却再也不抬头去看实景,完全把图案交给了自己的手和笔刷,除过蘸取颜料的动作,眼睛始终看着画板。

  非常认真,但动作并不是他给人的那种严谨的感觉,他的手臂动作很大,颜料液体有的都飞溅出去了,但是完全影响不了他。

  我想起了那个教授在课上给我们做绘画示范的样子。他用一块很大的画布,不拿笔刷,直接把颜料杯里的颜料泼在了画布上,动作豪放的吓人,五颜六色的液体颜料一层层的在画布上绽放,重叠,晕染,就像他说的那样,非常自由。当时在看他的作画过程的时候,我总觉得心中有一种复杂的感情让我坐立不安,现在想来那估计就是一种类似于“羡慕”的感情吧。

  我是做不到他那样的自由的,我所要画的风景总在束缚着我的笔。

  怪不得利威尔之前要往我的画上加上那么一团雾霭,不遮住它们的话我真的是没办法在对其进行改变。

  利威尔的画很快完成,乍一看几乎看不出来他的画和我们眼前的风景有什么关系。

  但是细细看去,他所用的那些色彩一层一层,连绵渐变,看似没有规律,却让人莫名的觉得非常美丽。

  韩吉率先拍了拍手。“真棒啊……利威尔,你这家伙的内心真是充满了风情啊。”

  “你的夸奖怎么听着那么欠揍。”利威尔瞪了他一眼。

  埃尔文弯弯嘴角。“很漂亮的作品。”

  利威尔扬了扬下巴,对他的夸奖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然后他们都看向了我。

  我茫然的回看。

  “点评啊。”韩吉伸手拍了下我的脑门。

  “点评……”我捂着额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画,又看看利威尔。

  “你指望一个写实派的点评我什么?”利威尔很快就理解了我,他嘲笑的看了眼韩吉,然后放下画板。“让他点评……他估计连我画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虽然我确实……没大看出来。但是这么直白的说我没有欣赏力也太差劲了吧?

  抱起画板我盯着颜料还没干的画纸开始捉摸。

  绿色……是山的颜色吧?蓝色……天空?金色……太阳吗?那白色是什么……云?今天没有云啊……那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红色……黑色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棕色?!……这这这……这乱七八糟的调色盘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把画板塞进怀里,有些绝望地望天。

  利威尔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毫不掩饰表情的看着我。

  “我是缺乏想象力啦!”我冲他吼了一句。一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反正我就是欣赏不了你们印象派抽象派的作品!”

  “在你看来那些风景没有意义吗?”他没理我,托着下巴又问了一句。

  “……啊?”我被他打断,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意思。

  “我是说,你在画画的时候,没有觉得那些景物有其他的意义吗?”他重复了一遍。

  “有什么意义?”我不解。“它们能有什么意义?”

  利威尔的表情有些微妙。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选择学艺术啊你这个一没有想象力二没有浪漫色彩的家伙……”

  “那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从一个死板的理科男变成一个浪漫主义派啊!”我比他更不理解好吗!相比埃尔文说的,我更相信他是被雷劈了才会突然这么富有浪漫主义情怀。

  “没什么啊。”他耸耸肩膀,姿态随意。“就是试着以非学术的角度去看了一下问题而已。”

  请问你是怎么突然找到非学术的角度的啊学长。

  “就像今天那样,把平时知道的东西盖住了。”他回答。

  原来我不知不觉说出心里话了吗。

  “我让你画山,你画了山,因为这里有山。我让你画亭子,你画不出来,因为这里没有。而且因为你已经画了山,你不知道山和亭子有什么关系,所以你画不出来。”他开始帮我分析,“所以我画了雾,把山挡住了。其实那只是一种暗示而已,我并没有把山涂掉,只是在山的外面加了一层东西而已,你就觉得山不见了。然后你就可以去画其他的东西,哪怕那个东西当下根本不存在。”

  是这样吗?

  我依然不很理解。按他所说的,和他之前对我的作品的评价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和他所说的,什么”景物的意义”,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你之前的作品都很僵硬。”他接着说。“因为你有对照物,你只要对着它画就行了,根本不需要考虑它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你画它又有什么意义。就像是在完成任务。但是今天我让你画的东西你并没有找到对照物。所以你必须要考虑,不管你考虑什么,你把思想感情融入了那些线条里,看起来自然和以前不一样。”

  他说完看我还是没有回答,站起来朝我走了过来。

  “我建议你以后画画少给自己找对照物,就按照你脑子里的东西画。”

  “那就不是写实了……”

  “你还真想写实一辈子不成?!”利威尔的脸扭曲了一下。

  “可是……”

  “虽然你没有想象力,”他按住我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我说,“还一点都不浪漫,”

  “……”

  “但是,从今天看来,你也不是一个没有参照物脑子里就什么都没有的笨蛋。”

  “……”

  “所以,我建议你开始考虑考虑换一条路走。等你什么时候不对照着东西也能画的得心应手了,那个时候你再继续画写实,也不会有之前的问题了。”

  说完他用力的在我头上揉了一把,走开了。

  留我一个人坐在原地发呆直到被韩吉小姐扯着下山。


  那次爬山之后我就告别他们回家去了,利威尔他们还要继续全国巡回展出直到年底才回去。

  走之前利威尔对我说:“我也不指望你看懂我的画……但等你能明白我那天画了什么的时候,估计也就是你成功的时候了。”

  他的这句话害得我这一年一直跟拜佛一样的把他的画挂在墙上每天三次的“参拜”。

  等到年底见面的时候我绝对会把那幅画甩到他脸上的。

  他以为他的画就是成功之路啊我看懂了就成功了,啊?


  那幅画,画的不就是我们四个一起爬山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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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is the eternal success."]

——“爱是永恒圆满。”